这一晚,伊恬一直待到夜深人静都未能坠入梦乡。在黑暗中流连的目光,默默地告诉这陌生的夜:无论以后多难,都要日落归家!
这一晚,ta没有陪在傻丫头身旁。傻丫头的宿舍在五楼,再往上就是天台了。学校封锁了通往天台的铁门,但对于ta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月色溶溶,今年南方的初春很暖,但ta依旧担心那个傻丫头,怪她贪方便只带了一床空调被。长夜漫漫,ta翻开背包悉数着回忆:
那个傻丫头在刚步入住宿制初中时,曾经尝试过一个月,背对着家的方向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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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风,换上白衬衫、黑格裙、背心毛衣,蝴蝶结系在领口,披上西装外套,一派周一专属的升旗礼服,让人稍感不自在。
南方的初春,虽然已有回温,但这身依旧显得单薄。然而统一的服装要求又不允许另加外套,只好微微蜷缩着抵挡凉风。
“麻烦帮我扣一下领结可以嘛?”
“嗯好哒,你把头发弄起来。”
“哇!这小蛮腰,好羡慕!”
“你的大长腿更让人羡慕啦!”
“快快,还是到操场再系蝴蝶结吧,要来不及了。”
“你记得拿在手上,没戴可是会被拎出来的!”
隆重的开学升旗仪式让崭新的周一变得格外手忙脚乱,耳畔激动人心的进行曲是最有效的哨音,催促着每一个仍未到达指定地点的赶路人。
操场上早已人头涌动,新班级的陌生面孔加大了寻找队伍的难度,大有举目无亲的茫然感。
进行曲已渐至尾声,主任犀利的目光不断地扫视着那些左顾右盼、步履匆忙的身影,让人不寒而栗。
“来!这里!站在男生前面,下次早点过来哈。”
肖老师捕捉到仍囿于大后方人流中的筱苏和伊恬。两人快速地穿过后排男生,定身喘息着。
伊恬正好站在庄超元前面,因为昨天基本没和他近距离的站一起,今日才恍然发觉,原来他这么高啊!刚从他身旁经过,竟然只到人家胸口。
按照往常,拥有163净身高的伊恬,即使踏着一双无根的平底皮鞋,在女生中还是挺有优越感的。直至如今,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小说和电视剧里所谓的最萌身高差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立正!向前看齐!”
大部队顺着指令调整着前后距离,不巧伊恬正忙着给筱苏系领结,两人都未曾注意到前面同学后挪的趋势。
“欸!”
伊恬虽抱住了被前面同学撞得重心不稳的筱苏,但因惯性还是让两人踉跄地向后连退数步。
而身后的皮鞋似乎早已预测到这场混乱的来临,识趣地为前面两人腾出空间。
“哥,你退啥呀?刚才多好的机会,你应该扶一把的。”
“……”
“就是,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左顾右盼、寻寻觅觅,担心人家迟到。现在倒好,连扶一下都怂”
虽是耳语,却清晰地飘进伊恬的耳中,对方那带着调笑和惋惜的语气让伊恬不禁脸颊一热,却又对听者的反应生出好奇,可哪能回头呢,便想着任由这小插曲随风而逝。
可谁曾想,祸不单行。暖春众花争相竞开,引来了不少蜂蝶。几只不识趣的大黄蜂误入了升旗的人群中,所到之处皆是一小阵惊哗。
那嗡嗡嗡的振翅声开始流入伊恬耳中,越来越近、愈演愈烈,最后竟停在了前面筱苏的身后。
伊恬本能地告诉自己,只要不动,这家伙大抵一会儿就飞走了。谁知身旁别班的同学还以为她犯怂,便隔空想唤筱苏以作提醒。
伊恬担心这乍来之祸会让筱苏惊得失了声,竟直接壮起胆伸手去轻抖筱苏的衬衫。
身后的庄超元见状连忙不管不顾地试图拽回伊恬,却也已是失之交臂。
黄蜂顺着这动静振翅而起,径直撞向伊恬的上身。伊恬害怕地咬着唇连连后躲,直到发凉的后背传来一阵温热。
她猛然间发觉自己仿佛被坚实地包裹着,就连已半挂在教学楼旁的早阳都被宽实的臂膀遮挡住,一双手轻握自己的双肩但又很快地松开了。
尔后是高大的身躯俯首,倏地吹走了身前不知轻重的黄蜂,干净利落,只剩扫过的气息惹得耳际发烫。
伊恬都尚未缓过神,身后之人已然微退半步,挺身站立,目视前方,等待升旗仪式开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他就这般一边心中暗喜一边等待,直到升旗礼结束,方才等到前面的人儿匆匆回首的一句道谢,便也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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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同学们似乎熟络得很快,小打小闹已经不足为奇。第一次月考的时间已经定在了一个月后,纵然没料到会在分科不久后就迎来考试,但毕竟备考的时间还算充裕,所以未能刺激到同学们紧张的神经。
而在教室的后排,已然有一个身影在默默地伏案准备,应该不能说是笨鸟先飞,她只是不想再次跌入无望的深渊罢了。
把细碎的课间连成串,根据课程进度预测着各科的作业,也许有望在放学前把它们完成。
“呀!对不起,你自己捡一下哈。”
伊恬本来足以抵抗课间一切的纷扰,只是这次,一双欢腾的脚步不小心踢翻了左侧同学的水瓶,许是正在兴头上,这声道歉少了些许诚意,让水瓶的主人十分不爽。
尽管那般冷脸外露,可该接收的人只留下一个欢欣的背影,而这尴尬的气息不由地让伊恬停笔举目,尔后俯身正要拾起滚落在课桌边上的水瓶。
另一只手也正在此时进入伊恬的视线,只是比她稍晚了一步,却也差一点碰到她白皙的手背。事出突然,两只手都在半空中愣住了片刻。
“谢谢。”
绕过伊恬的落手处,水瓶的主人从另一侧握住瓶身,接过去。
伊恬知道是他,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勇气去迎住那目光,只能垂眸应答“不客气”。
伊恬没有看到,在她俯身帮忙的那一刻,那股被节制在表面的不爽已被悄然地安抚。